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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口就是要名目,哪裏給桐娘說其他話的機會。

桐娘臉上又是一黑,不情不願的將手裏的藍皮冊子遞給了薛宸,薛宸取過冊子,就坐到一旁的杌子上去翻看了,桐娘心裏憋著氣,再不想用熱臉去貼冷屁、股,幹脆木頭似的直挺挺站在那裏,鬧情緒,甩臉子的架勢足足的,就像個炮仗一般,支應好了燃火線,就等著人上來給她點個火兒,然後她就能爆炸了。

斜眼看了一眼似模似樣看著冊子的薛宸,輕蔑的撇了撇嘴,一個小丫頭片子,還真以為自己看的懂似的,不是她小瞧,這丫頭是隨了她娘的真性兒,這冊子上頭的字兒都未必認得全,更別說看的懂了,不過是在她面前做做樣子罷了。

薛宸很快就把這冊子翻完,合起來用手指在冊子表面敲了兩下,然後才對桐娘遞去了今日的第一眼,說道:

“這只是個輔冊,上頭記的是太太出嫁時的添妝名目,其他正本呢?為何不一並拿來?”薛宸也不說破,只是覺得好笑,這桐娘是真以為她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丫頭,隨便拿一冊添妝的名目來糊弄,不過,若是從前的自己,只怕還真看不出來就是了。

桐娘心裏大驚,她剛才出來的急,就隨手拿了一本小冊子過來,其實她來主要是為了告枕鴛那臭丫頭的狀,哪裏就是真的來給薛宸送嫁妝名目的,太太留下的那些東西,她既然管了,那就斷沒有輕易交出去的道理,不過是想來糊弄糊弄小姐,讓她把枕鴛那丫頭處置了才是關鍵。

可小姐一出口就道出了這冊子的來歷,倒叫桐娘措手不及了,以為小姐是在詐她,硬著頭皮說道:

“嗯?小姐說什麽呢?太太的嫁妝名目都寫在裏面呢。不是你要看的嗎,還讓枕鴛丫頭去傳話,如今怎的又不要看了呢?”

薛宸盯著她,半晌沒說話,然後才端起了旁邊的一杯香茶,喝了一口,說道:

“媽媽事情太多,一時忘了也是有的,我已經讓衾鳳和枕鴛拿著你的對牌去庫房了,太太的嫁妝名目,管事媽媽那裏一份,庫房一份,你這兒就出了這個,待會兒我們看看庫房那裏會出幾本來,我倒要看看,你們出的本子是不是對的上,若是對上了也便罷了,若是對不上,就是你們存了私心,想霸占主人家的財物,到時候,我去報官,讓官府來替我查查,這事兒到底是誰想瞞我。”

剛才枕鴛那一架可不是白打的,桐娘掛在腰上寸步不離的對牌就讓枕鴛給趁亂摸了回來,也是桐娘一心想整治枕鴛,來見她之前沒換衣服,要不然也許還會發現對牌沒了,不過,就算是她發現了,薛宸也不怕,到底她才是正經主子,要府裏的對牌,於情於理都是說的過去的。

☆、算計

直到薛宸對桐娘撂下這麽一番話之後,桐娘才臉色大變,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腰間,果然那個裝對牌的荷包不見了,心中暗恨自己疏忽大意,竟然讓枕鴛那個小丫頭鉆了這麽大的空子,不過,她到底也是經歷過風浪的,雖然丟了對牌,可她自問在這府中還算是站的住腳,她就不信,小姐派兩個乳臭未幹的丫頭前往庫房,庫房裏的就肯隨便交出夫人的嫁妝名目來,到時候,幾個管事聯手發難,縱然是大小姐又怎麽樣,不過,心裏還是有些沒底,色厲內荏道:

“小姐這是什麽意思?”桐娘的嘴角已經忍不住的抽搐起來,卻還要拼命忍住,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府裏的對牌是太太臨終前交給奴婢掌管的,小姐您使這樣的手段搶了去,就不怕旁人說你不敬太太嗎?”

薛宸小小的身子坐在太師椅中,就像是一株清蓮般,脫俗的不沾俗世,彎了彎嘴角,用最溫柔的聲音對桐娘說道:

“瞧桐媽媽說的,對牌是太太給你的,可那樣難道我就拿不得了?對牌這東西不過就是主人家為了讓下人辦事的時候方便些準備的,可有些下人偏偏看不懂,以為拿了對牌就有了管制約束主人家的權利,桐媽媽這一點上可能是會錯意太太意了。”

不得不說,薛宸這張好看如櫻桃的小嘴實在是毒辣的,一口一個‘下人’‘奴婢’,絲毫都不給管事媽媽面子,可偏偏她說的話又那麽底氣十足,叫人抓不著錯兒。桐娘暗恨在心,可是也不敢否認薛宸這段話的正確性。

而薛宸自然也不覺得自己這段話有錯誤,所謂對牌,就像是虎符,天子頒虎符於將領,使將領可以行天子令號令三軍,眾將士效忠的始終都是天子,而不是虎符,所以,在下者的確需要這件象征身份的事物,可是對於真正的天子而言,卻未必是必須的,沒有虎符,憑天子亦能調配三軍。

桐娘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就在這個時候,衾鳳和枕鴛回來了,在薛宸耳旁低聲說了幾句話,薛宸就點了點頭,桐娘就站在她們面前,也沒實實在在的聽清,只聽見衾鳳說了一句‘在抱夏等’什麽的,還想再聽,就見薛宸冷意熏然的雙眸瞪了她一眼,桐娘就知道她們說的定是庫房的管事已經被叫來了,可小姐為什麽不把他們一同喊進來和她對峙?為什麽要搞得這樣神秘?桐娘的兩只手心不由自主的攥了攥,掌心似乎有些出汗的感覺,然後就見薛宸從椅子上站起來,拂了拂根本就不亂的衣袖,越過桐娘就往外頭走去,桐娘這才驚覺這事兒不對,趕忙追了上去,對著薛宸的背影大聲喊道:

“小姐,小姐!您這樣做不對!對牌是太太交給我的,您不能就這麽奪了去。”

桐娘在薛宸身後叫囂,引來廊下不少婢女的註意,薛宸突然停下了腳步,差點讓跟在她身後的衾鳳和枕鴛撞上來,兩個婢子大呼驚險,今後就是跟小姐後頭走路,也得耳聽八方才行。

桐娘是有心吸引眾人註意,小姐用這麽卑鄙的手段搶了她的對牌,就不信她不怕旁人知道!

誰想薛宸停下了腳步,回頭走到了桐娘面前,沒給她太多反應的時候,就在回廊中朗聲說道:

“對牌是太太給你的又如何,我就搶了又如何?有本事,你找太太說去,讓太太來找我!”

“……”

薛宸一句‘讓太太來找我’實在是霸氣側漏的,驚呆了在場所有人,包括桐娘在內,薛宸說完這話以後,語氣又稍微緩和了一些,繼續對桐娘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對桐娘說道:

“今後這對牌就放我這裏,桐媽媽想用,就來我這裏取。若是下面的人只認對牌,不認媽媽的話,媽媽可以來告訴我,我直接攆了他們出去便是,定會替媽媽做主的。”

然後才不理會桐娘那像是吃了蒼蠅般的青綠臉色,轉過身去,端莊又高貴的疾步穿過了回廊,往會客的花廳走去。而在薛宸當眾說了這麽多話以後,明天府裏的人就會知道,桐媽媽的對牌被大小姐收了,誰要是不聽大小姐使喚,那麽等待他們的便是被攆出府的命運,平日裏仰仗桐媽媽的人,現在也要好好考慮考慮輕重了。

薛宸去到了花廳,裏面空無一人,衾鳳和枕鴛小心的將門半掩了起來,才進來對兀自給自己倒茶,又從衣袖裏拿出一本書冊,準備在這裏看書的,姿態悠閑的薛宸問道:

“小姐,那兩個管事根本不信對牌是桐媽媽給我們的,都要桐媽媽親自去找他們才肯出名目。我就傳了小姐的話,讓他們到東府裏去取一架連理枝的大插屏,他們雖然不高興,但是也沒敢真的逆了小姐的命令,先頭就出府去了。”衾鳳向薛宸稟報自己先前做的事情,薛宸聽了沒有多餘反應,就點了點頭,枕鴛在旁不懂的問道:

“小姐,他們既然不相信,咱們怎麽才能讓他們辦事呢?”

薛宸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喝了一口茶之後,就坐到了花廳右側的鏤雕仙人拜壽的楓木羅漢床上,用一只芙蓉花面的大迎枕墊著胳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平靜的將書翻了一頁,然後才語調緩慢的說道:

“他們現在不信沒關系,總會相信的。待會兒下晚些,你把我抄的那份單子拿去庫房裏,叫他們當場就把那些東西給我拿過來,並且要告訴他們,這單子就是桐媽媽給咱們的。”

薛宸上一世整理了小半輩子,才把盧氏的嫁妝還原了七成,盧氏雖說是商戶之女,但是她的陪嫁卻是極其豐厚的,盧家也覺得虧錢詩書傳家的薛家,所以,家裏有什麽好東西,就都讓盧氏拿到薛家來了,上一世薛宸也是經過一陣子整理之後才發現這件事的,所以,她對盧氏的嫁妝心裏有數,上一世被人強占著,徐素娥也就是靠著盧氏的嫁妝翻身,若是沒有盧氏的嫁妝,她也沒有那麽大的底氣能壓制的住薛宸。

而薛宸如今向桐媽媽和庫房管事要盧氏的嫁妝名目,不過是想找個接管的由頭,現在的徐素娥還是被薛雲濤養在外面的外室,她一定要在她入府之前,就把盧氏的嫁妝掌握到自己手裏,這樣,就算徐素娥進來做了她繼母,沒有那麽多錢打點,也總難再控制她了。

但是,不管是桐媽媽還是庫房,他們都不會輕易的把到手的這塊肥肉讓出來,或者說他們不會完完整整的讓出來,畢竟現在對他們來說,是多好的發橫財的機會,主母過世,嫡女年幼,老爺從不管後宅的事情,龐大的嫁妝無人打理,他們不說全部吞下去,但只是過過手,也能沾上不少油水,哪裏能說放棄就放棄呢。

薛宸算準了他們這種貪婪的心理,所以,並沒有天真的以為只要自己拿了對牌,他們就會聽命於她。但這些都沒關系,不聽她的話,她自有辦法叫他們窩裏鬥,這世上再沒有比看著狗咬狗更加快慰的事情了。

她先是把桐娘找到面前來,說一番話,然後讓她回去,故意讓她聽見兩個管事在花廳等薛宸的話,她回去之後必定不信,就會去庫房找他們,然後薛宸早早就把他們打發去了東府,桐娘在府裏肯定找不到他們,所以就會相信他們就是在薛宸的花廳裏說話。

等到晚上那兩個管事從東府回來了,她就讓衾鳳拿著一張他們清單去找他們,讓他們當場就把東西拿出來,並言明,那清單正是桐娘給的,而那清單上的內容也很講究,這些東西,其實說白了,就臉上一世的薛宸也未必見過,因為在徐素娥進門後沒多久,庫房的管事就換了人,徐素娥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得到了薛雲濤的許可,接過了盧氏的嫁妝,可後來薛宸做了長寧候夫人,從徐素娥那裏奪回了不少東西,就是沒奪回的也大多知道了去向,唯獨薛宸如今寫的這份清單上的內容始終不曾被挖出來,由此可見,當徐素娥換掉當時的庫房管事時,這些東西就已經被他們私吞入囊,所以,她後來才怎麽找都找不到。

可不管怎麽說,她寫的那份清單上的內容,必定就是盧氏嫁妝名目中包含的部分,不怕他們懷疑真假就是了。只要那兩個管事認定清單是真的,那麽他們就會懷疑桐娘,而桐娘那裏也是百口莫辯,因為就連她自己也不會相信,薛宸知道嫁妝裏的內容,如果不是有人告訴她的話……所以那時,她就會懷疑兩個管事惡人先告狀,故意栽贓她,兩方各執一詞,到最後總會有薛宸出手的機會。

盧氏的豐厚嫁妝,就是這一世薛宸翻身的關鍵,她再也不要為了錢財奔波。而這一切,本就應該屬於她!這一世,不會再讓任何人染指她的東西!

☆、管事

兩個庫房的管事好不容易從東府裏拖回了那架兩人高的連理枝大插屏,心裏暗道大小姐太折騰,好端端放在東府的東西,不年不節的卻要拿回來,偏偏這東西又貴又重,價值堪比燕子巷薛家入門時那影壁,若是派了等閑人去拿,出了事,就是把他們祖宗八輩兒都從祖墳裏挖出來都不夠賠的,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他們倆才選擇‘聽從’大小姐的吩咐,親自前往東府去運回來,免得這位大小姐想借題發揮,說他們不將她放在眼裏。

雖然他們本來也沒把這個十一歲的女娃娃放在眼裏,但卻不會留下把柄落人口實。

因為東西太大,並不是那麽容易從東府運回來的,所以,耽擱了些時間,回來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夜幕降臨之時了。

還沒走到庫房,就遇見了大小姐白天派過來傳話的兩個丫頭,見到她們,兩個管事就招手讓她們過去,說道:

“你們去回大小姐,東西已經運回來了,太太斷七的時候要擺在哪裏用?”

薛宸讓他們去拿這大插屏的原因就是說,她想在太太斷七那天擺出來,而這個大插屏是當初薛太夫人送給薛雲濤娶親的禮物,用料做工都十分的名貴,是當時劉一龍大師的得意作品,現在市面上千金難求,前兩年,東府姑奶奶出嫁時,薛太夫人親自來了府裏,跟盧氏借了回去,盧氏一直也沒好意思去東府要回來,所以就一直擱在東府裏,薛宸上一世曾在東府裏見到過這插屏,也問過緣由,所以才知道的。

衾鳳和枕鴛對視一眼,笑容滿面的迎上前去,一邊給兩位年過半百的管事行禮,一邊甜笑應道:“是,奴婢們待會兒就回去稟告小姐。不過那之前,還煩請兩位掌櫃把這些東西從庫房裏拿出來,小姐說,六月裏東府的老太爺生辰,咱們府上有白事,不宜大張旗鼓的出席,她這個做孫女的總要送樣把拿得出手的東西才行,這裏寫的都是小姐從太太嫁妝名目中挑出來的,桐媽媽也說這些東西合適,現在就請兩位管事將東西取了,派人給送到青雀居去,小姐正等著選呢。”

兩個管事接過了衾鳳手裏的清單,草草掃了一眼,吳管事的臉色就變了,將之交給旁邊的劉管事,然後劉管事見了那清單,臉色也是變了。

衾鳳和枕鴛對視一眼,然後枕鴛就又接著說道:

“兩位管事剛回來,許是也有些累了,要不先吃晚飯,吃了晚飯之後,再讓人把東西送去青雀居吧。我們就先先回小姐去了。”

吳管事喊住了兩個丫頭,面色凝重的舉著清單問道:

“這單子,是桐媽媽給小姐的?”

衾鳳一身紅衣,一雙會說話丹鳳眼微微彎了彎,就笑著說道:“可不是桐媽媽給的。要不然,咱們哪裏知道嫁妝上有些什麽呀。小姐白日裏叫我們來問兩位管事,管事們忙,就讓桐媽媽給了,也是千挑萬選,才挑了這麽些個東西。”

吳管事和劉管事的臉色變得十分古怪,兩人對視一眼後,就低下頭不說話了。

衾鳳和枕鴛趁著這個時候,就轉身離開了庫房外院。

她們走了之後,兩個管事這才對視著說道:“這個桐娘倒是會挑東西討好小姐,她怎麽不把她拿走的那些讓小姐挑?如今倒是會把咱們架在火上烤,哼。”

“她對咱們不仁,咱們也不必對她講義氣,她把我們的份捅給了小姐知道,東西咱們橫豎是吞不得了,既然如此,那她也別想有東西進賬。想黑吃黑,也要看她有沒有這個度量吃下去!”

原來,薛宸錯有錯著,寫在清單上的名目是她上輩子怎麽找也沒找到的東西,想趁著這一世,盧氏的嫁妝還十分完好,沒有被人瓜分的時候,早早的就把東西給固定住,而很巧的是,薛宸選擇的這些東西,正是這兩個管事事先和桐娘商量好的瓜分品,說好了等太太喪事一過,就把這些東西想辦法轉移出府去的,可是如今太太還沒斷七,桐娘就把他們賣給了大小姐,想來是想借大小姐的手把他們鏟除,然後她自己獨吞太太的嫁妝。

這個女人的野心實在太大了。如今只是商量著各拿一小份,她都見不得,轉臉就告訴了小姐,今後太太嫁妝這筆買賣估計是做不成了的。原本他們三人之間就沒有多少信任,如今桐娘給他們來這手,真的是徹底把兩個管事給惹怒了,當即就從庫房裏取了東西,一並拿著太太的嫁妝名目,往青雀居去了。

青雀居裏,衾鳳問薛宸要不要擺飯,薛宸先是問了問薛雲濤,這幾日薛雲濤都在跑五服裏的親眷,早出晚歸,這個時候並不在府裏,所以,薛宸的晚飯一般都是在青雀居裏用的。

不過今天,薛宸卻沒有讓衾鳳她們擺飯,而是說等一等再吃,果然話音還沒落多久,外頭就傳來庫房的吳管事和劉管事求見的消息,薛宸像是早就做好了準備般,起身往抱夏走去。

兩個管事見了薛宸,恨不得在抱夏裏就要跟薛宸交代,薛宸帶著他們去了花廳。

一進去,兩個管事就迎了上來,對薛宸說道:

“小姐,白日裏您讓咱們把太太的嫁妝名目拿來,那時正不得空,太太的嫁妝名目全都在這裏,小姐您請過目。”

吳管事說完,劉管事就將先前捧在手裏的一個木制托盤放到了薛宸的手旁,托盤裏,放著兩摞一尺高的小冊子,看起來有幾個年頭,和先前桐娘拿來糊弄薛宸的那藍皮冊子一個品相,這應該就是盧氏的嫁妝名冊了。薛宸倒不會真的以為這兩個管家今後就對盧氏的嫁妝死心了,所以才把盧氏的嫁妝名目全都交了出來,他們定是想著後路,因為不知道桐娘告了多少密,若是拿少了,反而著了她的道,讓她抓住了把柄,如今他們把太太的嫁妝名目全都拿出來,等小姐一一過目之後,所有的嫁妝不還得入得庫房,也算是又回到了他們手裏。那時候,他們平安的揭開了這一茬兒,沒有了桐娘攙和,他們隨時隨地可以醞釀下一茬兒的私藏轉移。

薛宸只掃了一眼,就在心中震驚了一下,從前只知道盧氏的嫁妝這麽多,可是卻不知道有這麽多,看來,她上一世拼命撈回來的那些,根本不是七成,估計連五成都夠嗆,盧家嫁盧氏這個女兒,可真是下了血本的,上一世就那樣給人無聲無息的瓜分了,薛宸暗恨在心。

表面上卻要維持平靜,對兩個管事揚起了大大的微笑,甜美的就像是初夏的果實般,天真中透著純美,就像是一株一派小姑娘的嬌俏模樣,讓兩個管事的心稍稍的平靜了些。

再怎麽樣,大小姐還只是個十一歲的小姑娘,能成什麽事,桐娘能糊弄的了她,他們難道比桐娘的腦子還不如?

“兩位管事辛苦了。我就是覺著太太斷七那天總要個排場,就想起來東府裏有一座大插屏,聽太太說,那可是個寶貝,誰見了都得說好的,也是想讓太太走的更加體面些罷了,兩位管事可別嫌我小孩子多事。”

吳管事和劉管事連連搖手說不敢,見薛宸淡定自若的喝茶,卻是絕口不提桐娘告密的事,兩人先前還稍稍平覆的心口,不覺又鼓動起來,薛宸平平靜靜的喝了幾口茶之後,然後才訝然的看向兩位管事,清脆的聲音說道:

“嗯?兩位管事還有事嗎?”

吳管事和劉管事整個人都繃了起來,吳管事臉上露出圓滑的笑,對薛宸試探性問道:

“呃,不知小姐還有什麽想問的沒有。”說著這話,吳管事的目光向那托盤中太太的嫁妝名目上瞥了一眼,暗示薛宸可以問一問他們這方面的事情,怎料薛宸卻是果斷的搖了搖頭,說道:

“哦,吳管事說的是這個呀!不用為你們,待會兒桐媽媽過來,她白日裏給了我差不多也這麽多東西,說晚上過來跟我講解,估摸一會兒就來了,我有什麽看不懂的地方,只管問她便是了,時候不早了,兩位管事還是快些回去吧。”

吳管事聽到薛宸說桐媽媽,臉色一變,一旁的劉管事露出為難的臉色,指了指桌上的名目,說道:

“那這些……”

薛宸從容一笑,一副‘我不做虧心事’的樣子,光明正大的搖頭,嘴角那一彎微笑,簡直能把人甜的發膩,只聽她說道:

“這些放我這裏,兩位管事還不放心不成?桐媽媽對我可是很放心呢。”

“……”

正牌大小姐都這麽說了,兩個管事即便肚子裏還有話,也不知該怎麽說出來好了。東西是他們自己心甘情願拿過來的,原本想借這個功,抵一抵白天的過,跟小姐交代一番,還把東西帶回去,可是小姐根本不問他們,還言明要問桐媽媽,這些東西都是太太的,太太和老爺沒有其他孩子,說到底,現在就已經都算是大小姐的東西了,自己查看自己的東西,旁人自然沒有多嘴的權利。

兩人一臉挫敗的對視一眼,也不好意思留在這裏討薛宸的嫌,一咬牙,就提出告退了。

薛宸擡眼看了看他們離去的背影,勾了勾唇,卻忽然聽見衾鳳在外頭說了一句:

“大小姐,桐媽媽求見。”

薛宸見兩個管事的背脊明顯僵了僵,然後才用所有人都聽見的聲音對外頭的衾鳳說道:

“快請桐媽媽去西次間裏,我和兩位管事說完了話,一會兒就過去,先給她上一壺八分熟的麥子茶,桐媽媽愛喝那個。”

這親疏程度,高下立現啊。

兩個管事灰頭土臉的一甩袖子,就往外頭走去,正好遇見了桐媽媽往小姐的主屋走去,一擡手,桐媽媽想和他們打個招呼,可沒想到兩個管事瞧她的眼神兇狠至極,哪裏還和她虛與委蛇,甩了袖子,就怒氣沖沖的與桐媽媽擦肩而過了。

☆、處置(jj不顯示!!!)

桐媽媽入內之後,衾鳳就把她帶到了先前兩個管事在的花廳裏,不用薛宸開口,桐媽媽一眼就看到了放在薛宸手邊的兩摞小藍冊子,又扭頭往兩個管事離去的方向看了看,然後才蹙起了眉頭,她今天一個下午都盯著薛宸這裏,讓人看見兩個管事出來了就帶到她那裏去,可她的人根本沒看見管事的出來,她隨即就想到了這可能是大小姐玩的把戲,本來是想晚上過來奚落一番,順便搶回對牌的,可是,她一來就看見兩個管事從這裏出去,還上交了太太的嫁妝名目。

先前還自信滿滿要和大小姐一爭春秋,滿腔想要教育這小妮子尊老愛幼的的桐娘瞬間就軟了,躊躇上前給薛宸請安,薛宸將隨手拿的一本冊子放在一旁,頭也不擡,隨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讓桐娘坐下說話。

桐娘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哪裏敢說什麽,如坐針氈般,手足無措起來。

“兩個管事可比桐媽媽聽話多了。讓他們送名目過來,一份不少的,全都在這兒。還順便說了很多不知道的事情。”

桐娘面如死灰,額角不能抑制的沁出冷汗珠子來,隨手擦了擦,然後故作鎮定的說道:“哦,說,他們說了什麽?”

薛宸看著桐娘但笑不語,桐娘被她看的頭皮發麻,心裏就像是無數個貓爪子在撓一般,偏偏薛宸不著急,可反而就是這種不著急,才更加讓她擔心。

終於沒忍住,搶在薛宸前頭說道:“小姐,不管他們說了什麽,但您一定要相信我,我,太太讓我做您的管事媽媽,這份差事不知道多少人眼紅,他們蓄意誣陷也是有的,奴婢平日裏為人嚴厲,下面那幫人不服氣,想要借您的手出氣也未嘗可知,您年紀小,可千萬不能被外人給蒙蔽了,太太九泉之下也會難過傷心的。”

桐媽媽的一番話,說的聲情並茂,好像她真的是一個萬般為主子著想的忠仆般。

薛宸看著她的樣子,眼角冰冷卻嘴角含笑,叫人分辨不出她的喜怒哀樂,幽靜的又拿起了一本冊子,翻看兩頁後才說道:

“沒有兩個管事說給我聽,我都不知道原來桐媽媽的生活這般拮據,怎麽樣?王管事在外欠的帳還上了嗎?”

桐媽媽立刻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難以置信的看著薛宸,似乎很不敢相信,那兩個掌櫃會把這些事都告訴小姐知道,看來他們真是反了,是想除了她,獨吞太太的嫁妝,真是太天真了,沒有她這個管事媽媽在後面撐著,就他們兩個庫房的管事能成什麽事?果然人心不足蛇吞象。

“小姐,您聽我解釋。您可千萬別信那兩個吃裏扒外的,他們一心想吞了太太的嫁妝,若不是我從中周旋,他們早就得逞了,如今不過是對我夾私怨報,才出言汙蔑我,小姐,小姐可不能聽這些奸人之言啊。”

桐媽媽慌忙的走到薛宸面前,臉上表情是真有些急了,薛宸穩如泰山,絲毫不為桐媽媽突然的靠近而緊張,反而姿態更加平和,說道:

“媽媽在說什麽呀。我不過問你王管事的帳還上沒有,你怎的就說出了兩個管事想吞太太嫁妝的事了?這件事你什麽時候知道的?為什麽不來跟我說?難不成,真如兩個管事所言,桐媽媽你也想吞太太的嫁妝?”

薛宸一臉三個問題問的桐媽媽再也站不住腳了,腿軟了一般跪在了薛宸面前,衾鳳進來,用準備好的繩子,將桐媽媽捆了個結實,然後讓水清和水繡兩個丫鬟托著兩個托盤過來,上頭擺放的全都是一些釵頭首飾,鐲子鏈子什麽的,滿滿的堆了兩盤子。

水清水繡過來看見桐媽媽被綁了,似乎並沒有很意外,而是低著頭故意不去看桐媽媽,將東西放到了薛宸旁邊的桌子上,與那兩摞嫁妝名目放在一起,紮的桐媽媽的眼都睜不開了,看著一副天真的水清水繡,實在想不懂,為什麽是她們來送這些東西。

衾鳳似乎看出了桐媽媽的疑惑,走到薛宸身邊站定,然後才說道:

“桐媽媽是不是覺得奇怪?怎麽是水清水繡從你房裏翻找出了這些東西來呈送給小姐?”

聽到衾鳳大言不慚的說這些東西是從她的房間裏面翻找出來的,桐媽媽整個人都僵硬了,瞬間好像老了十幾歲般,再提不起任何顏色,衾鳳看了一眼低頭不語的水清水繡,對桐媽媽說道:

“要不怎麽說你們家的人都是這貪婪的本性呢。小姐只是說從你房裏搜出來東西,全都賞給她們,她們就翻箱倒櫃的把你房裏所有值錢的東西全都搜出來了。你房外頭有兩個婆子,等閑丫鬟根本靠近不了你的房間,可偏偏水清水繡是你娘家人,與旁的丫鬟自是不同,這事兒交給她們辦,那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果然小姐猜的不錯,這兩個丫頭雖然是跟著桐媽媽進了府,但未必就對她服帖,依照桐媽媽的性格,介紹她們入府必定會收取一定的金錢,並且桐媽媽之前連衾鳳和枕鴛的月例都惦記,那就更加不會放過水清和水繡的了,兩個丫頭進府是來賺錢來的,可誰知道進了府,受了人家規矩不說,最後還可能拿不到錢回家,哪裏能不心急,只要稍微誘導一番,兩個十多歲的丫頭能有什麽主意,一聽能一下子賺個盆滿缽滿,不僅連她們家給桐媽媽的錢能要回去,還能另外再得一些好處,哪裏還有不願意的,簡直就是指哪兒打哪兒,比狗還聽話。可想而知,桐媽媽現在一定是連腸子都悔青了,竟然招了這麽兩個沒有道義的白眼兒狼進來,最後連自己都給搭進去了。

桐媽媽低著頭,看也不敢去看那盤裏的東西,這些都是她從太太遺物裏留下的東西,每一樣都是有來歷的,剛才她還敢拼著一口氣,跟小姐說自己是冤枉的,可如今東西擺在桌上,並且還是她娘家的侄女外甥女從她房裏找出來的,她就是想抵賴也抵賴不了了。

“東西都在這兒了,桐媽媽還有什麽好說的嗎?”衾鳳代替旁若無人翻看名目的薛宸問話,今日其實就是小姐在教她和枕鴛做事,她們兩個是小姐的貼身婢女,今後只要忠心跟著小姐做事,今後小姐自然會給她們一個好前程,可作為小姐的貼身婢女,自然就要懂得處理這些事,什麽時候該說什麽話,用什麽態度說話,這都是一門學問,做事要謹慎周全,說話要滴水不漏。

就像是小姐一樣,不過一天的功夫,就能讓桐媽媽和兩個管事徹底反目,並且乘勝追擊,將桐媽媽一舉拿下,絲毫不見拖泥帶水。

桐媽媽面如死灰,知道自己大勢已去,不敢再造次,但是她心中也有不甘,帶著怨憤,將把她害到如斯境地的兩個掌櫃也全都供認了出來,從他們怎麽密謀,到最後三人各自都分了什麽,事無巨細,再不敢隱瞞。

枕鴛也是個能幹的,拿著小姐給的對牌,親自挑了四個肥壯的護院,早早等候在兩個管事的庫房外院,等他們一回去,就命人把他們拿下,押過來的時候,桐媽媽正好說到了關鍵處,兩個管事哪裏還看不出來不對勁,連辯解都沒有,兩個人就先在薛宸面前跪了下來。

三人當面對峙,都想把錯推到對方身上,或是想讓對方多擔一些罪責,饒是滿口流血,也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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